第90章 从很早开始她就在流浪【双更合一】
方昝身上仍旧穿着白天时候的剧组统一工作t恤，跟平常在北京时候给老爷子办事的样子很不一样，尤其是那副标志性的黑色墨镜摘下来后，宗聿一时之间都有点认不出来。
方昝没接，只恭敬开口道，
“不用了二少爷，我戒烟很久了。”
宗聿咬着烟，神色很淡，笑了声，没再说什么。
烟雾燃烧，在山林夜晚的冷空气里显得有些冷寂，
“爷爷让你来的？”
宗聿吐出烟圈，低声开口。
方昝没回答，只过了片刻才沉声道，
“您不该来这里。”
宗聿看向他，没有说话，眼神沉了几分，
“不该来这里的人是你。”
方昝看向他，眼神仍旧是一惯的没什么波澜，但却开口道，
“您要是非要坚持查下去，那我也不再留手。”
宗聿目光瞬间沉下来，眼神带上几分狠戾和警告的意味，
“不准动她。”
方昝平静道，
“如果您现在收手不再查当年手术的事情，那我立刻就走，否则也只能到这一步了。”
宗聿盯着他，掐灭了手上的烟，迈步靠近，眼神毫不退让，
“跟我爷爷转告一声，这事我非管不可，谁犯的事，谁就得负责。”
——
这几天拍摄都到很晚。
宋青雾负责山上部分的拍摄内容，晚上十点多，暂时中场休息。
底下有人送宵夜上来，在片场开始分发，发出热闹又嘈杂的声音。
宋青雾在监控器前没动，仍旧在看剧本，有几个地方拍摄有点问题，可能要重新再找冯鞍意聊聊。
过了会儿，边上有动静声过来，有人从身后直接抽走了她的剧本。
宋青雾一愣，抬头对上宗聿散漫又有点冷淡的目光。
“饭点了还这么认真？”他拿走她的剧本，不让再继续看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宋青雾愣了愣，周围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在吃宵夜。
宗聿没收她的剧本，把手上的宵夜递给她，在她边上拉了张凳子坐下，语调冷散道，
“监督你吃饭。”
宋青雾看着他，皱了下眉，
“我不饿，剧本…… ”
宗聿拿着剧本的手抬高几分，
“吃完再看，不吃就别工作了。”
宋青雾没什么胃口，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几口。
宗聿在边上翻着她的剧本。
“我真吃不下了。”
宋青雾吃了一半，实在撑了。
宗聿看了眼，检查了下她吃的量，把剧本还给他，接过她没吃完的宵夜。
等会儿还有几场戏，宋青雾继续往后看剧本。
宗聿在她边上坐下，也没离开的打算。
“你不用等我，我估计要凌晨才结束，你先回去睡觉。”
宋青雾开口。
宗聿神色淡淡，伸手摸到她手背有些凉，把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脱下来，给她穿上，
“你工作，不用管我干什么。”
宋青雾沉默了下，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过分宽大的冲锋衣，又看了眼在边上安静抱臂坐着的宗聿，继续忙工作。
凌晨三点，戏份终于暂时告一段落。
宋青雾又看了遍监控器里的镜头画面确认，才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。
宗聿全程一直等在边上。
宋青雾走过去，他好像睡着了，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靠在低矮的折叠椅上，低着头，眼睫漆黑，鼻梁侧面落下点阴影。
他应该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好，眼下有很淡的乌青。
宋青雾蹲在他跟前，看了他一会儿，拿出来手机，拍了一张他睡着的照片。
“收工了？”
宗聿睁开眼睛，宋青雾刚好收起手机，没被他发现她刚刚在拍他。
“嗯。”
宋青雾点头，
“你是不是很久没好好休息？”
宗聿垂下脖颈，摁了摁眉心，
“你们这破地儿太难找，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。”
宋青雾看了他一会儿，低头从包里翻出来两颗巧克力，递给他。
宗聿低眸扫了眼睛她掌心的巧克力，
“干什么？哄小孩啊。”
宋青雾摇头，
“黑巧，补充能量的。”
宗聿眉梢微挑，伸手拿起一颗，剥开放进嘴里。
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漫开，困倦和睡意也都顷刻消失。
“这么苦？”
宋青雾捏着手上的黑巧，眼睛里有很淡的笑意，
“所以也能提神。”
宗聿皱眉，起身把折叠椅收起来，拿过她手上的道具包，一边摁着脖颈一边说，
“你们这剧组也太没人性了，熬到两三点。”
宋青雾没说话，跟他一起往山下走。
山林这一块是拍摄地，但之前很少有人过来，下山的路也不太好走。
宗聿牵着她走了一段，把道具包放在边上，蹲下身，冲着她抬了抬下巴。
宋青雾不太理解的看着他，
“干嘛？”
宗聿指了指自己的背，
“黑灯瞎火的，上来，我背你。”
宋青雾愣了下，没动。
宗聿转头看她，
“怎么？之前谁喝多了求着我背的。”
宋青雾抿了下唇，把手机的灯打开，走到他身后，爬到他背上。
宗聿手臂稳稳地固定住她，
“抱紧点，摔了我可不管你。”
宋青雾趴在他背上，声音很低地嗯了声，手臂用力圈着他脖颈。
宗聿停顿了会儿，有些失笑，
“让你抱紧点，没让你勒死我啊。”
宋青雾脸有些烫，哦了声，手臂稍微松开几分。
宗聿背着她往前走。
山路漆黑，两边的密林时不时有窸窣的树叶声。
宗聿的背很宽，身上有干净好闻的气息，还有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道。
宋青雾趴在他背上，低头往他脖颈间轻轻嗅了嗅。
月光淡淡的从树林的叶子间洒落下来，落在他侧脸。
宋青雾身体微微往前几分，认真地看着他的脸，视线一寸一寸的从他的浓密漆黑的眉毛，冷厉英挺的眼睛，线条立体清晰的鼻梁，嘴唇，下巴划过。
认识这么久以来，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。
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。
两个人谁也没说话，呼吸和心跳声都很安静，一路走到山下。
宋青雾忽然开口说，
“等一下。”
宗聿停下脚步，
“怎么了？”
“先放我下来。”
她语气神神秘秘的。
宗聿把人放下来，转头看她。
宋青雾从包里翻出来几袋面包，还有火腿和水，往前面的树丛那边过去，把东西都打开摊在边上。
宗聿皱眉看着她。
她身上套着他宽大的冲锋衣，蹲在那儿显得整个人特别瘦，衣服后背也空旷。
过了会儿，几只流浪猫从林子里钻了出来。
看见有陌生人，几只猫探头探脑了会儿，但很快都跑出来，开始去吃边上的水和食物。
宋青雾放好东西，起身过来，脸上很少见的露出几分高兴的笑，唇角边梨涡也浅浅的。
“走吧。”
宗聿没动，视线看着那边的流浪猫，
“你怎么走到哪儿都要喂这些猫猫狗狗？”
咖啡就是她以前救助的流浪狗，在咖啡之前也有不少这样的情况。
她似乎对那些流浪动物很有同情心。
宋青雾把包背在前面，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，语气很自然地说，
“因为我觉得我跟他们很像。”
很多时候，她觉得自己也像是这些流浪的小动物，不知道家在哪里，也不知道想要去哪里。
从很早开始她就在流浪。
宗聿沉默了下，低头看她。
山里的月光很亮，到很低很近的云层落下来，打在她侧脸上。
她头发有些乱，扎起来的发丝几缕落在白皙纤细的脖颈上，冲锋衣领口拉到了最高但还是显得空荡荡。
宗聿停下脚步，目光沉默地落在她脸上。
“怎么了？”
宋青雾看他站在原地不动。
宗聿没说话，只静静地看着她，
“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干什么？”
他垂着眼，视线落在她脸上。
宋青雾愣了愣，
“哪里有……”
“我收养你吧。”
宗聿打断她的话，他语气淡淡，一惯地漫不经心，眼睛却漆黑而认真，映着山林和湖泊的月光，
“宋青雾，我给你一个家。”
宋青雾没有再说话了，她抬头看着他。
宗聿单膝跪下，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有些眼熟的素戒。
“怎么样，我给你一个家。”
他拿出戒指，抬头看她。
宋青雾眼睛眨了下，视线一瞬间变得有些模糊。
她没有去接，只看着那枚戒指，
“我可以拒绝吗？”
宗聿笑了下，神情和语气都很认真，
“可以。”
宋青雾吸了吸鼻子，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戒指，套进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。
尺寸刚刚好。
“这是三年前订做的那枚戒指吗？”
她开口问他。
重逢后见面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他手上那枚无名指的戒指。
那年冬天被她不小心弄的掉进湖里，他下水去捞上来的那枚戒指。
宗聿看着她，脸上神情沉静认真，
“嗯，三年前就要送给你的，但你甩了我，就没送出去。”
他们身后是那片湖泊。
水面银色波光像洒下的粉状。
宋青雾笑了下，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，
“你当时说的话也很不好听，你说你让我绕着你走，还说要弄死我。”
她声音有哭有笑的，听起来有些奇怪。
宗聿被她的语气逗笑，但仰头看着她，难得地认真，
“我的错，对不起。”
宋青雾看着他，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。
宗聿还跪在她跟前，伸手去擦掉落在她下巴上的眼泪，
“别哭了。”
宋青雾没说话，眼睛还是止不住的想掉眼泪。
她伸手用手背挡住眼睛，潮湿温热的泪水浸透皮肤。
她忽然想到很早之前。
他们谈恋爱已经很久了，有一天晚上她兼职结束很晚才回学校，在此之前宗聿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，好几天没有找她。
回到宿舍，刚刚洗漱完准备睡觉，忽然接到了顾延的电话，说宗聿喝醉酒让她过去接人。
那会儿是北京的秋天，深秋的晚上，还有点冷。
宋青雾打车过去包厢找他。
包厢里人很多，顾延他们带了几个女生在边上，宗聿冷着一张脸，即使醉酒也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，没有人敢靠近。
宋青雾敲门准备进去，却忽然听见他们在说话，好像提到了自己。
顾延问他，
“你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，还不分啊？”
宋青雾听见这话，停在门口没动。
周凛也在边上说，
“怎么，难道你还真打算娶她啊？”
顾延接话，
“阿聿，你这第一次谈恋爱就打算把自己栽进去啊。”
周凛和另外几个人都在边上笑。
宗聿低着头在喝酒，并没有说话，只是拿起手机看的有些频繁。
有人在边上帮他答话，
“肯定是玩玩而已啊，谁还当真啊。”
宋青雾站在包厢外，说不出心情是怎样。
意外，好像也不意外。
跟他在一起她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，马上要毕业了，恋爱谈的什么也做了，她也预料到迟早是分手。
她伸手准备推开门。
“谁玩了？”
推门的前一秒，宗聿声音响起，一惯的冷淡，但却又很认真，
“我不娶她干嘛要跟她谈恋爱？”
宋青雾愣住，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有些发抖。
“你来真的啊？”
“还娶她？”
包厢里一片混乱。
宗聿靠着椅背，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，神色散漫又认真，
“懂不懂什么叫从一而终，”
他语气轻慢，目光盯着桌上的手机，脸上带着股犟劲儿的笃定，一字一句地说，
“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。”
周凛和顾延都不再说话。
他皱眉，往包厢外看，
“不是说给她打电话来接我吗？怎么还没到？”
宋青雾退到门口，靠着包厢外的墙壁。
对面的玻璃镜面映出她的身影，她看着自己的表情。
仓皇而茫然。
他说从一而终，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真的想过要跟他走到最后。
也不知道要怎么走到最后。
——
眼泪像没有阀门，止不住。
宋青雾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。
宗聿站起身，抱住她，伸手将她摁进他怀抱里，
“宋青雾，别哭了。”
宋青雾伸手回抱住他，用力呼吸他身上的气息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声说。
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宗聿。
这是她最后一次利用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