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猩红而平静的眼睛
飞往蒙山的机票时间定在周五晚上。
宋青雾这两天已经把行李箱都收拾好，工作室那边的纪录片也已经定下来。
宗聿还没从新加坡回来，按照他原定的时间应该要等下周才会签完项目合同回国。
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在蒙山了。
宗正阳又找了她一次，宋青雾原本不想去。
她并不觉得自己跟宗正阳之间还有什么交流的必要，就按照他上次说的，他去自首，用他的命赔给方从心，然后一切结束就好。
不过宗正阳那边亲自派人来接了她一趟。
车子开往的路段很陌生，最后停在宗家老宅门口。
要见她的人并不是宗正阳，而是宗复严。
宋青雾被领进宗家老宅，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宗老爷子。
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，宗复严看起来要更年轻，眉眼跟宗聿有几分相似了，但早年的经历原因，宗复严并没有他这个年龄老人的慈祥和温和，整个人的气质仍旧冷硬而凌厉，带着一股极强的上位者压迫感。
宋青雾在宗家老宅只待了半个小时。
管家将她送回柏悦。
一路上宋青雾一句话也没说。
回到柏悦，白砚秋那边居然差了人来给她送汤。
是上回跟宗聿一块去看她的时候她随口说好喝的汤。
宋青雾看着那碗汤并没有没有喝。
汤放在岛台变冷，在夏天腐烂，直到发出异味，才被张嫂倒掉。
——
离开前一天晚上，宋青雾去了趟徐青青的酒吧。
她一个人过去的，没提前通知徐青青。
酒吧的生意比刚开业的时候稍微好一点，但也一般。
可能最近天气太热了，后海这一块都没什么人晚上出来。
宋青雾到的时候酒吧也就三三两两桌人，徐青青跟之前一样在前面驻唱。
宋青雾点了杯低度数的酒精坐下，过了会儿台上的驻唱换了人，徐青青端着酒过来。
“怎么不继续唱了？”
宋青雾笑着看她。
徐青青脸上画着浓妆，眼影亮片在灯光下亮闪闪的，居然跟大学时期有几分相似。
“我的酒吧，你管的还挺宽。”
宋青雾笑笑，没再说什么。
徐青青在她旁边坐下，
“怎么过来不提前说一声？”
宋青雾端起跟前的鸡尾酒，抿了一口，
“正好在这附近，想到你就过来打声招呼，我明天要离开北京了。”
徐青青皱眉，神情变了点，
“离开北京？”
宋青雾点头，
“还记得冯鞍意吗？”
徐青青眼神淡淡，
“当然记得，你大三那年不是去拍了他的戏吗？”
宋青雾笑了下，
“嗯，之前在医院那边碰见他了，他说当年那部电影打算重新拍，问我要不要进组去给他当副导助手。”
这边桌子离驻唱台近，有些吵，徐青青微微倾过身听着她说，扬了扬下巴，示意她跟自己去调酒台那边。
宋青雾喝完手上 的鸡尾酒，起身跟她往吧台那边走。
吧台人少，离驻唱台远，也安静。
徐青青到前面给她调酒，
“你继续说。”
宋青雾心里有很多憋了很久很久，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可以讲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今晚她很想都一次性说出来。
“我决定去，不过宗聿现在还不知道。”
徐青青神色挺平静的，
“什么意思？你又打算跟当年一样？分手？消失？”
宋青雾看着吧台的黑色大理石桌面，
“你为什么不问我当年为什么要分手？”
徐青青把调好的酒递过来给她，
“当年没问过吗？你不是不愿意说吗？”
宋青雾笑了下，
“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父母的事情？”
徐青青愣了愣，点头，
“记得。”
宋青雾没有再说话。
但徐青青却有些明白。
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就知道宋青雾父母车祸去世，所以她第一年艺考上岸后并没有来学校，又重新考了一年。
但关于车祸的事情和她父母的事情她向来都很少提起。
后来徐青青带着她进他们的圈子，宋青雾也是直接就冲着宗聿去的。
最开始她还挺意外，别人不了解宋青雾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，宋青雾绝对不会是为了钱去接近的人，她以为她就是纯粹的喜欢宗聿。
但后来分手，她决绝又狠厉，誓不回头的样子，又很让人不解。
到现在，好像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。
宋青雾看着她，很深地呼吸了一下，拿起她调好的鸡尾酒，仰头一口喝完。
徐青青皱眉，
“你喝慢点。”
宋青雾垂着眼。
手机放在旁边，屏幕亮了下，是宗聿的消息发过来，她点开。
他说新加坡在下雨，问北京的天气怎么样。
宋青雾没有回，扣翻手机。
“刚刚这杯酒挺好喝的，叫什么？”
宋青雾问。
徐青青把边上的酒单拿过来，
“还没取名字，你取一个？”
宋青雾笑了下。
山雾一样的渐变蓝酒，杯壁是凝结的碎冰，在吧台这边的光线下折射出像银粉一样的光。
宋青雾撑着额头，盯着那杯酒，
“还是留给下一个人取吧。”
她起身，拿起包和手机，
“我得回去了。”
徐青青起身送她，
“我帮你叫车。”
宋青雾摇头，
“不用了。”
徐青青没管，拉着她送她出去。
打车要去外面的巷口，徐青青陪着她一块在路边等车。
车很快过来，停靠在路边。
徐青青送她上车。
车辆发动，宋青雾从后排的玻璃窗里看见还站在路边没走的徐青青。
过了会儿，手机响了下，她低头打开，是徐青青发过来的消息，
——
“青雾，不知道你今晚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。
但我很开心你会选择跟我说这些。我想我应该是能够理解一点你的心情的。
当年我父母出事的时候我也很难过，很无措，甚至怨恨过，也自暴自弃过，想看看我的人生究竟会烂到什么程度。
但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其实我也可以换一种活法，没有人规定我应该怎样，我仍然有掌控我自己的权利，也有再度拥有幸福的权利。
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，与其反复沉溺其中不断煎熬自己，不如索性利落收尾，给自己一个交代，然后把他们全部忘掉。
你拥有幸福的权利，我希望你幸福。”
—
航班时间在晚上，宋青雾白天在柏悦陪着张嫂一块把院子里的草坪清理了一遍，又帮忙咖啡洗了一次澡。
下午工作室那边的片子出了点问题，她又去了一趟帮忙处理。
回到柏悦的时候已经快天黑，航班时间在晚上十点。
宋青雾说想吃家乡菜，让张嫂去超市采购，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客厅的天青蓝花瓶还摆放在显眼的位置，她走过去，又看了花瓶很久，还是上楼去了卧室。
行李箱提前几天就已经收拾好，她取出来箱子，又检查了一遍证件，准备下楼。
院子里忽然有声音传来，动静很大。
不像是李叔他们。
很快从楼梯那边靠近，往卧室这边走。
急促的迈步声走到门口，隔着一扇门，门外的人似乎停顿了片刻，才伸手一把用力推开房间门。
宋青雾站在房间中间，行李箱停在跟前。
她抬头，目光对上宗聿猩红而平静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