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野兽派
根据他这两天的观察,还有陈医生明里暗里的提示,他得出了个结论——
安奕辰跟冷美柔的关系根本不像外界说的琴瑟和鸣、相敬如宾,反倒是很不好。
这几天是冷美柔的发情期,但每天都有不同alpha来到别墅,很明显是为了满足冷美柔的需求,他们给这些alpha做检查,实际上是为了确保冷美柔约来的alpha没有传染病。
这些都是在安奕辰知情并允许的情况下进行的。
顾景行看着这个结论有些震惊,又有些莫名的开心。
所以安奕辰跟冷美柔的婚姻名存实亡,更或者是压根没有感情。
根据网上公布的时间看,二人结婚是去年11月的事情,而陈医生到安家开始做这个事是从12月开始,期间从没间断过。
妻子每个月的发情期都是找其他男人做临时标记,那他们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?可能涉及到某些商业利益。
不过陈医生见怪不怪,他干家庭医生已经干了十来年了,什么样的奇葩事情都见过。
在第三天时,顾景行总算碰到了安奕辰。
他们这天是一大早去的,像往常一样,他们穿过草坪进入别墅,在检查室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,只不过房间隔音较好,听不清具体在吵些什么。
陈医生见怪不怪,只说:“少打听少过问,咱们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。”
顾景行模糊地应了一声,转身看向窗外,意外地发现安奕辰出现在阳伞下,他背对着别墅,前面是一张较大的画布。
他直接打开颜料盒,将颜料挤在调色盘上,没有任何稀释调色的动作,直接将颜料往画布上抹,很随意,也很粗暴。
顾景行注视着他的背影,在这一刻,他觉得安奕辰跟程瑾然重叠了,他有些荒谬地想,说不定这是程瑾然的转世,喝了孟婆汤遗忘了上辈子的事。
回过神,画布上已经初具形态,安奕辰画得很快,他像是在宣泄。
顾景行稍微换了个角度,看清了画布上的具体内容。
画面以红黄绿色条状笔触构建树木与房屋,红色的树,黄色的草,绿色的花,太阳是黑色的。
那些树木并不笔直,而是张牙舞爪扭曲不堪,像燃起来的火焰,也像灵魂在飘荡。
色彩浓重鲜艳,线条粗犷直率,有很强烈的明暗对比。
最主要的是,顾景行在这幅画中看到了焦躁不安跟颤栗感。
安奕辰蘸取颜料,用点触的手法往画布上戳动,一个个小圆点就印了上去。
陈医生见他在那边发呆,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小声感叹道:“哇,这是抽象派啊。”
他说得很委婉,在他眼里,这跟小屁孩乱涂乱画没啥区别。
顾景行目不转睛地看着,沉声道:“野兽派。”
陈医生“啊”了一声,尴尬地笑了笑:“是挺狂野的,我没有艺术细胞,不懂这些。”说完他转身收拾东西,“走吧,咱们今天任务结束了。”
安奕辰忽然停了下来,他站在画布面前一动不动,忽然抬手放在右耳上,几秒钟后又放了下来。
陈医生已经收拾完毕,催促道:“别看了,走吧走吧,还没吃早饭呢,饿死我了。”
顾景行依依不舍地将眸子移开,有那么一瞬间,他觉得安奕辰内心关押着一头野兽,与野兽一同关押的还有一个孩童。
刚打开门,管家就站在门口,他看着顾景行,毕恭毕敬道:“顾医生,安先生邀请您吃早餐。”
这简直就是惊喜,顾景行心跳加速,欣喜难抑:“真的?”
他回头看了花园一眼,安奕辰还背对着站在那里,他在缓慢且机械地点着光晕。
管家微笑道:“没错,安先生想与您聊聊后续工作事宜,陈医生可以先离开,我们会将顾医生送回医院。”
陈医生点点头,拍拍顾景行的肩膀,示意他好好干。
路过客厅的时候,顾景行看到佣人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玻璃残渣,管家也适时提醒他:“顾医生,当心脚下。”
顾景行收住脚,低头往下看,那是一块月白色的瓷盘,光泽莹润,薄如卵膜,只是被砸碎了个缺口,但能够明显看出上面的图案,缺口处是一个赤裸的男子扶着女人的腰,正在行交媾之事,姿势淫靡。
管家面不改色地捡起来交给佣人,冲顾景行微微一笑,并未有多余的解释。
顾景行眼皮跳了下,这种东西要看怎么去看,有的人认为这是艺术,有的人则认为这是淫秽。
“安先生想跟您说几句话,请随我来花园。”
管家带着他来到后花园,安奕辰仍然在机械地点着光点。
“安先生,顾医生来了。”
安奕辰眸子动了动,朝顾景行看过来。
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移回到画布,声音也淡淡的:“过来。”
管家对顾景行做了个请的手势,顾景行慢慢走过去,走进了阳伞里,与安奕辰只差两步的距离,也能清晰地看清画作。
这是顾景行离他最近的一次,他甚至能看清他眼下的那粒小痣,跟程瑾然一模一样。
“安先生叫我来,是有什么事吗?”
顾景行看着他的侧脸说,目光带着贪恋,他实在太想念程瑾然了,日日夜夜都在想。
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,安奕辰专心致志地画着画。
画作已经来到尾声,整个画布上遍布圆点似的光束,由红橙黄组成,一圈圈的光晕里又有绿蓝紫色。
最后一个圆点落下,安奕辰将笔随手一扔,他抱着胸,声音淡淡的,有些哑:“你叫顾,景,行?”
他一字一顿地喊着他的名字,有种孩童初学发音的天真稚气在里面。
顾景行心脏猛地跳了下,眼神灼热地看着他:“是。”
安奕辰并未看他,目光仍落在画布上,抬了抬下颌:“你觉得,这幅画怎么样?”
顾景行转眼看向画,稍作思索后说:“是很明显的野兽派风格的画作,这种画法的特点就是没有透视,平面化,对冲很明显的色彩。”
“随心所欲,很疯狂,很原始,很强烈,也很纯真。”
“我从这幅画中看出,安先生你有些焦躁不安,但期待纯真安宁。”
安奕辰猛地转过头看着他,淡灰色的眸子漾着金色的朝阳,他有些不可置信,也很激动,双颊泛红,目光灼灼地看着他。
舔了舔干燥的唇,说:“你学过艺术?”
顾景行看了眼他湿润的唇,目光沉了一瞬,答:“兴趣使然。”